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抓·求_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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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抓·求

  还好,小皇帝仅是一块大豆腐,不是小妇人,没有哭。

  可对于另一个人,机会到来!

  事情发生在内宫之中,从内宫到政事堂不是一步路两步路,有好几里地,小皇帝气坏了,只想找一个人发泄一下。可你终是皇帝,会有太监将你拦住,陛下,去哪儿?不行,陛下,不能这样就出去啊,要坐玉辂的。

  几拦几不拦的,时间有了,偏偏事发时,阎文应也在边上,通知消息的内线也有了。

  于是政事堂不知道怎么安排,首相李迪忽然消失。

  赵祯踏着一地积雪,让诸位太监们拉了拉,没有拉住,也没有坐玉辂,奔到了政事堂。政事堂里仅有吕夷简等人,看到了赵祯,吕夷简问:“陛下,你怎么啦?为什么用手捂着脖子?”

  小皇帝委屈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。

  “陛下,不能乱说,虽是皇后,休说动手,就是向陛下动口也不能啊。”吕夷简关心的说道。

  “吕相公,你为什么不相信陛下的话,不相信你看看陛下的脖子。”阎文应说道。

  小皇帝将手放下来,郭氏指甲长,抓破了,正在涔出微微的血珠。

  换成李迪在此,一定会说,陛下,你是男人,是皇帝。老太太活着的时候,皇后有靠山,你无可奈何了。老太太一去,天大地大,宋朝就属你最大。郭氏撒泼,你严厉的喝上几句,再派内侍将她拖走,两次一拖,郭氏还有没有胆子再闹下去。

  这已经是一个做人臣最过份的进谏。

  很有可能李迪又会另外说,陛下,这是内宫之事,你们夫妻之事,为什么拿到政事堂来议论?

  那么过几天小皇帝怒气下去,郭氏也就平安无事。

  然而是吕夷简,事情变了样……吕夷简没有表态,而是用眼睛眼睛瞟向了另一个大臣。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大臣——范讽!

  司马光揪着他的小辫子,确实就是一根小辫子!有人黑白分明,可人家是真正的黑白是非分明,无论发生了什么事,志向不会改变。例如范仲淹,对范仲淹的一些政治见解,郑朗同样不是很赞成,但对其高洁的人品,郑朗想不服都不行。

  然而有的人磨了一磨,棱角就磨平了,不但磨平了,反而从方正之人,变成了王安石嘴中的内圆外方的伪君子。例如范讽,他开王曾家的粮仓,当真动机纯正?

  在郑州遭到二小羞辱后,无一人相助,范讽更加认为“独木难支”,于是明交李迪,暗结吕夷简。好处显而易见的,吕夷简说了几句,范讽未贬而升,改授龙图阁直学士、权三司使。连郑朗听到这个消息,都感到愕然。赵祯未来,范讽已得到了吕夷简的授意,挺身而言:“陛下,皇后九年无子,按例当废。”

  “废皇后?”小皇帝傻了眼,朕仅说一说皇后的霸道,怎么扯到废皇后上?

  范讽翻了一个白眼,你不想废皇后,夫妻二人吵架,跑到政事堂来诉什么冤屈?

  吕夷简见小皇帝犹豫不决,说:“光武帝,汉朝明主也,郭后坐怨怼而废,况且当今皇后居然嚣张跋扈到了抓伤你的颈子。”

  在场的还有几个官吏,可这几个官吏都懂的,于是应声附和。坏人就怕三劝,好人就怕三说,此时的小皇帝,哪里能有什么心机。几说几不说的,终于咬牙切齿说道:“就依吕卿。”

  这么大的事,一没有台臣在场,二没有首相在场,三没有礼官宗室长辈在场,就这么几个人居然拍了板。说废就废,理由很简单,皇后九年无子,按七出当出之,皇后妒忌,不但妒忌,连这天下第一号的男人都打了,更当出之。罪名定了下来。

  但吕夷简同样知道必然捅了一个大大的马蜂窝,于是用敕书明示,诸司无得受台谏章疏,言臣想上奏,都让你找不到地方上奏去,将你们活活憋死。再给皇后一个体面的下台理由,以小皇帝的身份下达一份诏书,郭氏说自己十年没有孩子,很羞愧,于是自己主动让贤,特封净妃、玉京冲妙仙师,赐名清悟,别居长宁宫。

  诏书前面下达,后面所有台臣谏臣眼里喷出血光,怒气直冲九宵,斗气贯穿青云。不用号令,全部汇聚在孔道辅麾下。

  他也是一个牛官,宋真宗前面一死,后面刘娥刚刚才尝到一点点权利的滋味时,孔道辅就开始战斗了,老太太,这位子你别坐,是男人坐的,还政给小皇帝吧。结局不用说,前面奏上,后面到乡下劳动改造去了。

  这个经历使他前面一回到朝堂,立即成了言官之首。所有这一群言官一起来到孔府,有侍御史蒋堂、郭劝、杨偕、马绛,殿中侍御史段少连,左正言宋郊,右正言刘涣,知谏院范仲淹、孙祖德,等等。有的言臣在布衣时,就曾上书反抗过刘娥,可以说大多数是一轮轮金光灿灿的太阳。

  商议了一下,这事儿得想方设法阻止。

  聚了一下又各自散开,说没有用的,赶紧回家写奏折。一篇篇稿子交了上去,可大半天下来,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。不对啊,于是再打听了一下,原来吕夷简早防了他们这一手,诸司皆不受台谏任何章疏。自己花了好大心血,纯是在浪费脑细胞。但没有关系,还有第二步,言臣有权利面见皇帝直接进谏。

  然而吕夷简也提防了他们这一手,皇宫的大门紧紧关起来,今天皇帝心情不好,不见客。

  孔道辅听到这一句后,脑门子上的热血往上翻涌,怒了,不顾体统,用手捶打着皇宫的大铁门,啪啪的作响,一边捶打一边大喊:“皇后被废,奈何不听台谏入言?祖宗家法何在?”

  他带头捶门,后面言官跟着学样,一个个敲门拍门推门,宫门在咣咣的响,十几个人在哇哇的叫,老百姓闻讯一起赶了过来。干嘛呢,难道这一群大臣想攻打皇宫?或者是想将这皇宫的大门推倒?别急,在喊呢,原来皇后被废了,废皇后啊,是要听一听台臣谏臣说什么的,陛下这样做不好。

  观者如山,议论纷纷,全象看大把戏一样。小皇帝听到太监禀报后,坐不住了,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,想了半天,派了一个太监将门打开,不开不行啦,再拍一会,推一会儿,这扇门很有可能让这群眼红红的大臣们给推倒下去,那成了什么?

  然后太监说道:“诸位大臣,陛下说了,大家有事去政事堂,找宰相说去。”

  皇上让我们去政事堂,好,我们去政事堂找一个说法去,一个个跑到了政事堂,不是走,皆是小跑的,大半人全身激动得发抖。有的提着官袍跑,有的挥舞着胳膊肘儿喊着口号跑,有的噙着热泪跑。热血沸腾的来到了政事堂,孔道辅揪着吕夷简就问了一句:“人臣之于帝后,犹儿子事父母一样。你父母不和,小吵了一下,小闹了一下,是不是要劝阻?为什么不劝阻,反而挑唆你父亲将你母亲出之?你就是这样做儿子的?”

  换那一个人,听到这样人格的侮蔑,要么拼命,要么气得吐血。但是吕夷简很淡定,从容说道:“废后自有故事。”

  孔道辅与范仲淹又激愤的说道:“你不过引汉光武的事诡劝皇上,此乃汉光武一生唯一的污点,能不能当法例采纳?从那以后废皇后的几个皇帝,皆前世昏君。现在皇上贤明,正想学习尧舜,为什么你误导陛下仿效昏君?”

  休说吕夷简有一张嘴,就有十张嘴,也干不过这一群大神们,况且他本来就感到心虚,于是说了一句很窝囊的话:“请诸君明天早朝亲自向圣上讲明此事。”

  话外之音,我做错了,可事情已经这样,不是我所能收起场的,麻烦你们明天到皇上哪里善后吧。

  咦,就这样结束了?

  这一群言官们大眼瞪小眼,不对啊,其实吕夷简还可以反驳的,至少皇帝颈上那道伤疤还没有好起来,这是皇后暴力的最强证据,一旦拿出来,自己还真不好回答。毕竟皇后打皇帝这样珍奇的暴力事件,历史从没有发生过的。他为什么不用来反驳?吕夷简服软,这群言臣只好离开。再闹下去,那就是无理取闹了。

  一边走一边在议论,为什么今天吕夷简服了软?

  商议了大半天,不大明白,只有一个解释,那就是他是一个无能的二世祖,靠着伯父吕蒙正声望上位的纨绔衙内。

  想到这里,大多数人得意洋洋,今天多威风啊!斗倒宰相,打倒皇帝,一个奇迹就在他们手中创造出来了。

  本来一切象正常情况发展,可这时候杨偕突然说了一句话:“不行,就是见到了皇帝,也未必有把握,如今之计,先派一个人面对陛下,探一个口风。”

  众人站了下来,全部摇头。方才宫里的太监分明说过,今天皇帝很烦,不见客。难不成派一个不怕死的,从家里拿一个长梯子来,爬皇宫的宫墙进去?估计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概率,墙头还没有爬上呢,就被羽林军射成了刺猬。

  杨偕又说道:“我们今天是见不到陛下,但有一个人能见到。”

  “谁,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们是吕夷简这个小人。”

  “此时的他非是大臣,仅是一名举子。”

  这一说出来,还有谁不知道的,范仲淹担心地说:“郑家子是不错,可他年龄还小,正在准备省试,莫要拖累他。”

  “范司谏,你何来此言?是废后重要,还是他省试重要,就是这一次考不中,难道下次就不让他考了?”孔道辅立即不悦的反驳道。其他言臣同样七嘴八舌的对孔道辅进行声援。

  范仲淹挠了挠头,想了想,也是,为什么科考,科考还不是为了谋官。谋官又为了什么,还不是为了辅君治国,此时不出力,到何时出力,道:“那么我们就去吧。”

  “范司谏,这就对了。郑家子素有清名,但是否有清名,就看他今天的表现,”孙祖德直接将清名与此事画上了一个等号。

  此时范仲淹眼里的世界,正如郑朗所言,非是黑即是白,非是忠即是歼,非彼即此,绝无混淆,并没有认为孙祖德这句话有任何不妥之处,额了一下首,道:“孙兄之言极是。”

  轰!

  一下子冲到了知曰所在的寺院,敲门。小和尚出来一看,连通禀一声都没有说,直接说了一声:“不见。”

  你们是大臣,要闹到皇宫闹去,咱们这里是寺庙,方外之地。

  你说不见就不见了,连皇宫的大门都差一点让这群人推倒了,况且这座寺庙的小门。敲门捶门推门再次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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