畹町2
畹町
他家坐落在半山上，绿植丰富，因为雨的加持，这么走进来一看跟仙境似的。
走了没几步，岩丽凑到明峥边上道：“家里今天有客人，你们不然先去休息一下，吃点东西？”
明峥有点无语：“为什么我一带他回家就有客人？”
“下面的人不听话，运毛料的时候带了点不该带的东西，刚好你小姨在家，杨局就亲自来了一趟。”岩丽说得很委婉，“已经聊一上午了，我估计差不多该走了。”
明峥点点头，叹了口气，对身边的郑观语道：“我们不然先回房间等她吃晚饭算了？”
郑观语抱着送他小姨的花点头：“都可以，正事要紧，没关系。”
商量好后他们开始往明峥住的小楼走。
走着走着，明峥突然看见了什么，揽着郑观语走到栅栏边上绕进去，弯下腰在那片花花草草里找了找。
郑观语问他找什么，明峥已经掐了一小把植物放到他鼻子下边让他闻：“薄荷，感觉你最近有点咳嗽，摘点给你泡蜂蜜水喝。”
薄荷。味道很凉，带着雨气，香也是湿润的。他明明拿着一小簇薄荷，效果却比拿着一束花还好。
郑观语笑着凑近去闻他手里的薄荷，刚要说话，听见不远处有个人喊了一句：“——小峥？”
郑观语单手抱着一盆花，另一只手把伞抬高了些，和明峥一同回望过去。
他家主楼檐下站了几个人，叫他的是那个穿着米色休闲服的中年男人。
他身边是一个短发的高挑女人，穿一身很素的衣服，穿着十分干练，气质有些冷凝，眉目轮廓依稀和明峥有几分相似。
郑观语莫名就能肯定，那是他小姨明文喻。
明峥看了看那边，接过他手里的伞道：“估计得过去打个招呼，家里有客人。”
他们撑着伞走过去。郑观语没来由有点紧张，他能感觉到面前几束视线都停在他身上打量他。
明峥先叫了明文喻一声才开始给郑观语介绍人。
那个中年男人见到明峥十分高兴，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话，看样子大概是他家的旧相识。
由于明峥被人拉着说话叙旧，问长问短，郑观语只能被迫跟明文喻面对面站着。
就这么站了会儿，气氛有点怪。
怎么称呼她？叫明总有点奇怪，叫女士又好像太客气，叫阿姨也感觉不太对。
不然直接叫小姨？
主动点吧。思考片刻，郑观语厚着脸皮开了口：“小姨，这么长时间了才来拜访你，希望你不要见怪。”
明文喻挑起眉毛看了看他，没说话。
明峥的这位小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在，光是眼睛打量人就能给够人压力。
约莫看了十多秒她才有反应，凑近摸了摸他手里那盆花的叶子，道：“翡翠兰，是送我的吗？”
郑观语连忙点头：“听明峥说您挺喜欢养花。”
关于给明文喻送点什么，郑观语还真是头疼了一段时间。他们这种家庭吧，送珠宝玉石什么的完全就是自取其辱，想来想去，他还是打算讨个巧，送个合人家心意的礼物。
他跟明峥打听了一番，得到的情报是明文喻喜欢养花。找到线索后郑赶紧去找了一盆品相上佳的翡翠兰来，懂花的人肯定知道这翡翠兰是好东西，再者他家又做翡翠生意，送这种花算是借名讨个巧，送个意头。
明文喻低头打量了一会儿那盆花，感觉这盆花照顾还不错，笑着问：“你会养兰花？”
兰花娇贵，很难养。
“我爸爸很喜欢兰花，以前跟他学了些。”郑观语道，“我也挺喜欢花花草草的。”
明文喻点头：“谢谢。小峥常说拍戏的时候受你照顾，我早想着请你来家里吃顿饭道谢，一直没空出时间来，有点失礼，你别挂心。”
郑观语只能跟她客气：“我是小辈，是我该先来拜访。”
被健谈的杨黎叔叔拉着说了半天话，明峥余光还是一直注意着郑观语那边，见他和明文喻聊上了，看起来有来有往的才放心了些。
杨黎看到郑观语反应也很平淡，只是笑着问了句：“那是你的明星朋友？”
明峥点头又摇头，答：“他是演员。”
原本以为说两句这位叔叔也该走了，结果明文喻看了看雨势，挽留道：“老杨啊，雨挺大的，不然等雨小点再走？”
杨黎和她对视一眼，笑着接话：“还要留我干坐着喝茶啊？”
明文喻：“正好今天家里热闹，他俩回来了，我干儿子也在，人够，我们玩两局？”
杨黎点头：“好啊，刚好我下午没事儿。”
明文喻笑了笑，偏过头问郑观语：“会玩牌吗？”
怎么一见面就玩牌。明峥怕郑观语应付不来，连忙接话：“他就算了，我陪你们玩。”
明文喻理都不理他，仍是看着郑观语，“会玩吗？”
知道是有意要组一局了。郑观语赶紧拍了拍明峥的后背，笑着应道：“就听小姨的。”
明峥不说话了。
说着岩丽就出现了，引着他们进主屋，穿过中庭，来到一间雅室落座。静坐片刻，岩丽抱着一个木盒子走过来放到桌上，倒出一副玉制的麻将牌来。牌身个个晶莹剔透，成色都是一样的翠，摸起来手感温润，居然有几分暖玉的感觉。
郑观语不太懂玉，但心里也明白，光这副牌就已经价值不菲了。
明峥搬了个椅子坐到郑观语边上，打算观察一会儿。他从小到大打牌都很有天赋，没怎么输过，想着郑观语看起来也不傻，应该不会让他太失望。
结果看完一圈明峥就有点坐不住了。
郑观语的打牌风格十分猎奇。原本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是个高手，然而据明峥观察，此人就像个装做自己会玩的新手，完全是在乱打，有时候明明起手就是很不错的牌，他偏要东拆拆西拆拆，打着打着就开始放炮。
郑观语上家是他小姨，明峥坐他俩中间看两家牌，原本是不该说什么的，但看郑观语那糟心的牌面实在是越看越无语，最后还是没忍住，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他：“你打一筒，不要丢张。”
郑观语用手点了点他说的那张牌，但没打出去，还是打了二条。
对面的明琨把牌推倒：“胡了，大对！”
明峥：“……”
郑观语笑着给出筹码。迄今为止输了很多，但他脸一直不变色，潇洒，很有气度。
明文喻看明峥在旁边干着急的样子好笑，一边洗牌一边笑话他：“能输你几个钱啊，这么紧张。”
不是钱的问题，就是不喜欢这种输的感觉。看郑观语这接二连三地放炮，明峥实在是有些窒息。
他气得不想说话，郑观语这时候才凑过来拍了拍他的手，安抚道：“没关系，打牌就是有输有赢的，你看两家牌就别说话了。”
明琨在对面笑了笑，对郑观语道：“我哥打牌很少输，大概看你玩觉得憋屈。”顿了下，又对明峥道，“哥，输钱就当交学费了。”
明峥还是僵着脸。
杨黎笑着码牌：“来你家的牌局交学费？有点贵啊。”
看到后来明峥话都不想说了。一脸无语地看着郑观语继续淡定地摸牌，随心所欲地乱打……
看得头晕。打完牌已经是饭点了。结果毫无悬念，郑观语一个人输，三家赢。
杨黎也是有眼色的人，跟明文喻聊了几句就驱车离开了，没打扰他们家人小聚。
郑观语被岩丽带去洗手，明峥一个人默默留在牌桌上帮着整理那副玉麻将，正低头琢磨要不要去哪儿给郑观语这个大冤种报个麻将培训班。
明文喻送完客人回来，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好笑，问：“我的牌招你惹你了？轻点放。”
明峥不满道：“他不会打，你还偏要他玩。”
明文喻抱起手：“你是真觉得他不会打牌吗？”
明峥一愣，回过头看她。
“你一直看着他打，没发现他不胡小牌吗？”
啊？
“我感觉，好几把我们打他要的牌他都没胡，一直在等。”明文喻慢慢道，“乍一看像是个不会玩牌的人，但他胡的那几次都是大牌。你想过没有，每个人性格不一样，打牌风格也是不一样的，你打牌或者在乎输赢，但人家玩的是别的。”
明峥仔细回忆了下刚刚的牌局，发现还真是。
虽然他总是把牌面拆得乱七八糟，但好像都是为了做很大的牌，有一把拿到就是地胡都给拆了，当时看得明峥简直要吐血。
或许他只胡自己想要的牌。
“傻不傻，还想教人家玩。”明文喻笑他，“藏着呢。你看不出来，是道行不到家。”
明峥点头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明文喻最后点评道：“不浮躁，沉得住气。”
这评价已经很高了。明峥替郑观语谦虚了句：“还好吧。”
晚饭吃得还算愉快。郑观语应付饭局还是很有经验的，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不错，话题没有断过，明文喻聊什么他都能接几句，陪吃陪喝陪聊一样不落。
他说话的风格也很有特色，大概就是打太极的那种路数，乍一听感觉废话连篇没什么重点，虚虚实实的，实则意思都说到了。
其实郑观语也算是个少年老成，还有些世故的人。大概小时候就进了那个圈子，被环境逼着才变成这样，也不容易。
看着他跟明文喻说话，明峥无端想起了之前跟他朋友的那次小聚。
那天自己帮忙送他的朋友秦之恒下楼，等车时那位秦总带着些醉意问他，你觉得郑观语这人怎么样啊。明峥说秦总，我不太懂你的意思。
秦之恒又说，我跟郑观语认识马上十年了，处了那么久的朋友，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，跟他不熟。不过吧，他对你好像不太一样。
哪里不一样？具体明峥并不清楚，他只觉得郑观语在自己面前不是很聪明，做事情也没那么滴水不漏，有时候还傻里傻气，有点幼稚……
比如此刻。他陪明文喻喝了点酒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开始装了，一进房间就黏自己身上乱蹭，怎么说都不撒手，一定要抱着自己进浴室一起洗澡。
每次只要他喝了酒就孟浪又轻浮，十分难搞，明峥只能被他不停调戏。
脱衣服，他磨蹭半天就只解开两颗扣子。明峥也不帮他，低头亲了下他的脸，商量道：“今天不做了吧。”
情绪都到那儿了，岂能说算就算。郑观语震惊且失望，揪着他的衣服控诉：“为什么！！”
明峥瞥他一眼：“你自己说为什么，你每次喝酒都……郑观语！”
他已经蹲下含了进去。明峥使劲把他脑袋推开，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：“今天算了，来日方长。”
郑观语靠着他的腿，答：“长夜漫漫！”
……明峥按着他的手，被迫开始跟他玩成语接龙：“漫不经心。”
郑观语继续意有所指道：“心急如焚！”
焚……
想不出来，这局输了。明峥把他拉起来翻了个面，开始办正经事儿。
明峥做的时候基本不爱说话，然而郑观语这个人吧，喝多了就开始戏多，话也特别多，还总是色心大起地调戏自己，没个正形。
做到一半明峥感觉不太妥，停下想去外面行李箱里拿个套，结果此人一下子就把他给按倒了，自己坐了上来，死死搂着他不放，嘴贴过来，含住他耳垂狠狠吸了一口。
他在自己面前总是这种微醺又失控的模样，在别人面前聪明，在自己面前愚昧。
明峥突然觉得有些好笑，捏住他的脸问：“在别人面前演君子，在我这儿演登徒子？”
郑观语喘着气答他：“大概吧。”
明峥沉默了会儿，又问他：“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？”
据说这是个恋爱中的人都会问的蠢问题，明峥也没想到自己有问出口的一天。
果不其然，郑观语听到这个问题后笑了笑：“你不知道啊？我还以为你知道。”
……无聊。
问这个问题的自己也很无聊。
不说就不说吧。明峥索性开始指出他此刻动作的错误点：“跟你说了不要用腿，用腰更省力，你就前后……”
此人确实不太擅长运动，哪种都是。明峥每次都要辅助他自己动才行，不然两个人都难受。
他还说着，郑观语把头埋他肩膀上，慢慢道：“因为你让我觉得很安全，很舒服。”
沉默几秒。
虽然听懂了，但明峥还是选择用十分好奇的语气问他：“哪里舒服？”
“……”
愣了会儿，郑观语被他顶得老脸一红，彻底没话了。
狭义的舒服比较少儿不宜，不太适合具体描述。
广义的舒服有比较宽泛的定义。郑观语也不知道怎么解释，时时刻刻想待在一起不会腻，看见他就觉得欢喜，抱他的时候觉得平静满足，大概是这样吧。
睡前聊了会儿天。意识有些模糊前明峥交代他：“明天如果不下雨，我们去给我妈扫墓。”
声音有点小，郑观语好不容易才听清楚。
他点头应了，闭上眼琢磨了会儿才有些奇怪地道：“我发现你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都特别小声啊。”
明峥继续小小声道：“啊，没有吧。”
郑观语瞥他一眼：“怎么没有？别人在的时候就算了，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也这样。”
而明峥已经笑着闭上了眼睛，没有接他的话。
为什么？
因为小声说话郑观语会凑近自己，认认真真地听自己讲话。
他喜欢郑观语跟自己靠着头说话的感觉。
不过这没必要告诉他，对吧，人应该有点小秘密。
明峥拍拍他的后背，小声道：“睡吧，晚安。”——
晚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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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家坐落在半山上，绿植丰富，因为雨的加持，这么走进来一看跟仙境似的。
走了没几步，岩丽凑到明峥边上道：“家里今天有客人，你们不然先去休息一下，吃点东西？”
明峥有点无语：“为什么我一带他回家就有客人？”
“下面的人不听话，运毛料的时候带了点不该带的东西，刚好你小姨在家，杨局就亲自来了一趟。”岩丽说得很委婉，“已经聊一上午了，我估计差不多该走了。”
明峥点点头，叹了口气，对身边的郑观语道：“我们不然先回房间等她吃晚饭算了？”
郑观语抱着送他小姨的花点头：“都可以，正事要紧，没关系。”
商量好后他们开始往明峥住的小楼走。
走着走着，明峥突然看见了什么，揽着郑观语走到栅栏边上绕进去，弯下腰在那片花花草草里找了找。
郑观语问他找什么，明峥已经掐了一小把植物放到他鼻子下边让他闻：“薄荷，感觉你最近有点咳嗽，摘点给你泡蜂蜜水喝。”
薄荷。味道很凉，带着雨气，香也是湿润的。他明明拿着一小簇薄荷，效果却比拿着一束花还好。
郑观语笑着凑近去闻他手里的薄荷，刚要说话，听见不远处有个人喊了一句：“——小峥？”
郑观语单手抱着一盆花，另一只手把伞抬高了些，和明峥一同回望过去。
他家主楼檐下站了几个人，叫他的是那个穿着米色休闲服的中年男人。
他身边是一个短发的高挑女人，穿一身很素的衣服，穿着十分干练，气质有些冷凝，眉目轮廓依稀和明峥有几分相似。
郑观语莫名就能肯定，那是他小姨明文喻。
明峥看了看那边，接过他手里的伞道：“估计得过去打个招呼，家里有客人。”
他们撑着伞走过去。郑观语没来由有点紧张，他能感觉到面前几束视线都停在他身上打量他。
明峥先叫了明文喻一声才开始给郑观语介绍人。
那个中年男人见到明峥十分高兴，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话，看样子大概是他家的旧相识。
由于明峥被人拉着说话叙旧，问长问短，郑观语只能被迫跟明文喻面对面站着。
就这么站了会儿，气氛有点怪。
怎么称呼她？叫明总有点奇怪，叫女士又好像太客气，叫阿姨也感觉不太对。
不然直接叫小姨？
主动点吧。思考片刻，郑观语厚着脸皮开了口：“小姨，这么长时间了才来拜访你，希望你不要见怪。”
明文喻挑起眉毛看了看他，没说话。
明峥的这位小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在，光是眼睛打量人就能给够人压力。
约莫看了十多秒她才有反应，凑近摸了摸他手里那盆花的叶子，道：“翡翠兰，是送我的吗？”
郑观语连忙点头：“听明峥说您挺喜欢养花。”
关于给明文喻送点什么，郑观语还真是头疼了一段时间。他们这种家庭吧，送珠宝玉石什么的完全就是自取其辱，想来想去，他还是打算讨个巧，送个合人家心意的礼物。
他跟明峥打听了一番，得到的情报是明文喻喜欢养花。找到线索后郑赶紧去找了一盆品相上佳的翡翠兰来，懂花的人肯定知道这翡翠兰是好东西，再者他家又做翡翠生意，送这种花算是借名讨个巧，送个意头。
明文喻低头打量了一会儿那盆花，感觉这盆花照顾还不错，笑着问：“你会养兰花？”
兰花娇贵，很难养。
“我爸爸很喜欢兰花，以前跟他学了些。”郑观语道，“我也挺喜欢花花草草的。”
明文喻点头：“谢谢。小峥常说拍戏的时候受你照顾，我早想着请你来家里吃顿饭道谢，一直没空出时间来，有点失礼，你别挂心。”
郑观语只能跟她客气：“我是小辈，是我该先来拜访。”
被健谈的杨黎叔叔拉着说了半天话，明峥余光还是一直注意着郑观语那边，见他和明文喻聊上了，看起来有来有往的才放心了些。
杨黎看到郑观语反应也很平淡，只是笑着问了句：“那是你的明星朋友？”
明峥点头又摇头，答：“他是演员。”
原本以为说两句这位叔叔也该走了，结果明文喻看了看雨势，挽留道：“老杨啊，雨挺大的，不然等雨小点再走？”
杨黎和她对视一眼，笑着接话：“还要留我干坐着喝茶啊？”
明文喻：“正好今天家里热闹，他俩回来了，我干儿子也在，人够，我们玩两局？”
杨黎点头：“好啊，刚好我下午没事儿。”
明文喻笑了笑，偏过头问郑观语：“会玩牌吗？”
怎么一见面就玩牌。明峥怕郑观语应付不来，连忙接话：“他就算了，我陪你们玩。”
明文喻理都不理他，仍是看着郑观语，“会玩吗？”
知道是有意要组一局了。郑观语赶紧拍了拍明峥的后背，笑着应道：“就听小姨的。”
明峥不说话了。
说着岩丽就出现了，引着他们进主屋，穿过中庭，来到一间雅室落座。静坐片刻，岩丽抱着一个木盒子走过来放到桌上，倒出一副玉制的麻将牌来。牌身个个晶莹剔透，成色都是一样的翠，摸起来手感温润，居然有几分暖玉的感觉。
郑观语不太懂玉，但心里也明白，光这副牌就已经价值不菲了。
明峥搬了个椅子坐到郑观语边上，打算观察一会儿。他从小到大打牌都很有天赋，没怎么输过，想着郑观语看起来也不傻，应该不会让他太失望。
结果看完一圈明峥就有点坐不住了。
郑观语的打牌风格十分猎奇。原本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是个高手，然而据明峥观察，此人就像个装做自己会玩的新手，完全是在乱打，有时候明明起手就是很不错的牌，他偏要东拆拆西拆拆，打着打着就开始放炮。
郑观语上家是他小姨，明峥坐他俩中间看两家牌，原本是不该说什么的，但看郑观语那糟心的牌面实在是越看越无语，最后还是没忍住，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他：“你打一筒，不要丢张。”
郑观语用手点了点他说的那张牌，但没打出去，还是打了二条。
对面的明琨把牌推倒：“胡了，大对！”
明峥：“……”
郑观语笑着给出筹码。迄今为止输了很多，但他脸一直不变色，潇洒，很有气度。
明文喻看明峥在旁边干着急的样子好笑，一边洗牌一边笑话他：“能输你几个钱啊，这么紧张。”
不是钱的问题，就是不喜欢这种输的感觉。看郑观语这接二连三地放炮，明峥实在是有些窒息。
他气得不想说话，郑观语这时候才凑过来拍了拍他的手，安抚道：“没关系，打牌就是有输有赢的，你看两家牌就别说话了。”
明琨在对面笑了笑，对郑观语道：“我哥打牌很少输，大概看你玩觉得憋屈。”顿了下，又对明峥道，“哥，输钱就当交学费了。”
明峥还是僵着脸。
杨黎笑着码牌：“来你家的牌局交学费？有点贵啊。”
看到后来明峥话都不想说了。一脸无语地看着郑观语继续淡定地摸牌，随心所欲地乱打……
看得头晕。打完牌已经是饭点了。结果毫无悬念，郑观语一个人输，三家赢。
杨黎也是有眼色的人，跟明文喻聊了几句就驱车离开了，没打扰他们家人小聚。
郑观语被岩丽带去洗手，明峥一个人默默留在牌桌上帮着整理那副玉麻将，正低头琢磨要不要去哪儿给郑观语这个大冤种报个麻将培训班。
明文喻送完客人回来，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好笑，问：“我的牌招你惹你了？轻点放。”
明峥不满道：“他不会打，你还偏要他玩。”
明文喻抱起手：“你是真觉得他不会打牌吗？”
明峥一愣，回过头看她。
“你一直看着他打，没发现他不胡小牌吗？”
啊？
“我感觉，好几把我们打他要的牌他都没胡，一直在等。”明文喻慢慢道，“乍一看像是个不会玩牌的人，但他胡的那几次都是大牌。你想过没有，每个人性格不一样，打牌风格也是不一样的，你打牌或者在乎输赢，但人家玩的是别的。”
明峥仔细回忆了下刚刚的牌局，发现还真是。
虽然他总是把牌面拆得乱七八糟，但好像都是为了做很大的牌，有一把拿到就是地胡都给拆了，当时看得明峥简直要吐血。
或许他只胡自己想要的牌。
“傻不傻，还想教人家玩。”明文喻笑他，“藏着呢。你看不出来，是道行不到家。”
明峥点头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明文喻最后点评道：“不浮躁，沉得住气。”
这评价已经很高了。明峥替郑观语谦虚了句：“还好吧。”
晚饭吃得还算愉快。郑观语应付饭局还是很有经验的，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不错，话题没有断过，明文喻聊什么他都能接几句，陪吃陪喝陪聊一样不落。
他说话的风格也很有特色，大概就是打太极的那种路数，乍一听感觉废话连篇没什么重点，虚虚实实的，实则意思都说到了。
其实郑观语也算是个少年老成，还有些世故的人。大概小时候就进了那个圈子，被环境逼着才变成这样，也不容易。
看着他跟明文喻说话，明峥无端想起了之前跟他朋友的那次小聚。
那天自己帮忙送他的朋友秦之恒下楼，等车时那位秦总带着些醉意问他，你觉得郑观语这人怎么样啊。明峥说秦总，我不太懂你的意思。
秦之恒又说，我跟郑观语认识马上十年了，处了那么久的朋友，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，跟他不熟。不过吧，他对你好像不太一样。
哪里不一样？具体明峥并不清楚，他只觉得郑观语在自己面前不是很聪明，做事情也没那么滴水不漏，有时候还傻里傻气，有点幼稚……
比如此刻。他陪明文喻喝了点酒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开始装了，一进房间就黏自己身上乱蹭，怎么说都不撒手，一定要抱着自己进浴室一起洗澡。
每次只要他喝了酒就孟浪又轻浮，十分难搞，明峥只能被他不停调戏。
脱衣服，他磨蹭半天就只解开两颗扣子。明峥也不帮他，低头亲了下他的脸，商量道：“今天不做了吧。”
情绪都到那儿了，岂能说算就算。郑观语震惊且失望，揪着他的衣服控诉：“为什么！！”
明峥瞥他一眼：“你自己说为什么，你每次喝酒都……郑观语！”
他已经蹲下含了进去。明峥使劲把他脑袋推开，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：“今天算了，来日方长。”
郑观语靠着他的腿，答：“长夜漫漫！”
……明峥按着他的手，被迫开始跟他玩成语接龙：“漫不经心。”
郑观语继续意有所指道：“心急如焚！”
焚……
想不出来，这局输了。明峥把他拉起来翻了个面，开始办正经事儿。
明峥做的时候基本不爱说话，然而郑观语这个人吧，喝多了就开始戏多，话也特别多，还总是色心大起地调戏自己，没个正形。
做到一半明峥感觉不太妥，停下想去外面行李箱里拿个套，结果此人一下子就把他给按倒了，自己坐了上来，死死搂着他不放，嘴贴过来，含住他耳垂狠狠吸了一口。
他在自己面前总是这种微醺又失控的模样，在别人面前聪明，在自己面前愚昧。
明峥突然觉得有些好笑，捏住他的脸问：“在别人面前演君子，在我这儿演登徒子？”
郑观语喘着气答他：“大概吧。”
明峥沉默了会儿，又问他：“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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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不其然，郑观语听到这个问题后笑了笑：“你不知道啊？我还以为你知道。”
……无聊。
问这个问题的自己也很无聊。
不说就不说吧。明峥索性开始指出他此刻动作的错误点：“跟你说了不要用腿，用腰更省力，你就前后……”
此人确实不太擅长运动，哪种都是。明峥每次都要辅助他自己动才行，不然两个人都难受。
他还说着，郑观语把头埋他肩膀上，慢慢道：“因为你让我觉得很安全，很舒服。”
沉默几秒。
虽然听懂了，但明峥还是选择用十分好奇的语气问他：“哪里舒服？”
“……”
愣了会儿，郑观语被他顶得老脸一红，彻底没话了。
狭义的舒服比较少儿不宜，不太适合具体描述。
广义的舒服有比较宽泛的定义。郑观语也不知道怎么解释，时时刻刻想待在一起不会腻，看见他就觉得欢喜，抱他的时候觉得平静满足，大概是这样吧。
睡前聊了会儿天。意识有些模糊前明峥交代他：“明天如果不下雨，我们去给我妈扫墓。”
声音有点小，郑观语好不容易才听清楚。
他点头应了，闭上眼琢磨了会儿才有些奇怪地道：“我发现你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都特别小声啊。”
明峥继续小小声道：“啊，没有吧。”
郑观语瞥他一眼：“怎么没有？别人在的时候就算了，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也这样。”
而明峥已经笑着闭上了眼睛，没有接他的话。
为什么？
因为小声说话郑观语会凑近自己，认认真真地听自己讲话。
他喜欢郑观语跟自己靠着头说话的感觉。
不过这没必要告诉他，对吧，人应该有点小秘密。
明峥拍拍他的后背，小声道：“睡吧，晚安。”——
晚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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