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第 40 章11-01_151
京城东边有一处桃花林,沿着河堤栽了几十亩的桃花，桃花林中走着，让人宛如身桃花源中一般。
雪音穿着一身鹅黄色流彩暗花云锦裙,轻纱里头是一枝一枝浅粉色桃花，走动之时花枝随着衣摆轻轻摇动,今日雪音妆色微艳，唇色嫣红比枝上桃花更胜一筹,一双美目中都是漾漾笑意,看得唐泽明都怔住了一瞬。
她抿唇一笑，与唐泽明并肩往前走,春风拂面，桃花清香风中丝丝缕缕，这场景的确美妙至极。
翠莺与唐泽明的下人都马车处等着,并未跟上去,也是想两人留些说话的空当。
唐泽明声音清浅,带着些疏离,倒是与他日日往尚书府送东西的径不大一样。
这让雪音心中有些疑惑,转念一想每人为人处的式都不，兴许唐泽明是不擅长言语表达之人。
来之前她曾想过,如今风还算开明,若是唐泽明今日要牵她手,她也有心理准备。
现下瞧着唐泽明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极其重视规矩,她倒是觉得自己想多了。
唐泽明问：“近来天气渐渐回暖，齐姑娘素日也要莫要贪凉，注意保暖。不知道先前那大夫有帮到你？”
雪音心下一片柔软：“多谢唐公子，那大夫医术了得,尤其擅长调理，他竟然会悬丝诊脉，从前只以为这都是历来的传说，没想过会是真的。”
那大夫只一根丝线系姑娘的手腕上，竟然能看出人的身子骨有什么毛病，实是令人惊叹。
唐泽明似乎有些意外，转身平静下来：“的确不错。”
实则心里感叹，若是自己当初有这事请到这样厉害的大夫，他那原配兴许也不会死于难产了吧。
想到这，唐泽明有些愧疚，也心疼自己的两孩子，雪音虽好，纵使两人真的成亲，他并不觉得雪音适合做人后娘。
就好似陆子说过的一句话，齐雪音这样的人，只有他陆靖言能疼。
这话唐泽明非常赞，素日里陆子送去的那些珍奇补品，请到的神医，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。
雪音微微翘起唇角：“大夫时不时过去帮诊脉，加上唐公子着人送去的那些补品吃着，如今身子跟一两月前就已经大不相了。”
走起路来力气足了许多，不会动不动就困倦发晕，更不会一吹风就头疼得厉害了。
唐泽明笑起来：“那便是了。”
然而心底却想，那么多的补品，那么厉害的大夫，再加上背后那陆子那般的心，只怕是死人都能补活了，莫要说齐姑娘身那些毛病也不是致死的。
虽然还是初春，天气有些清冷，但这样大太阳之下沿着桃树林里的小道走了一会，倒是让人浑身热了起来。
雪音额上开始有细细的汗渗出来，唐泽明及时递上一只水壶：“齐姑娘，喝点水解渴吧，这水壶是特意你备的，未曾动过，喝完这边歇一会。”
这细节实是让人感动，雪音接过水壶，也的确是口渴得很，喝了两口水，便跟唐泽明一起并肩坐两块石头上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流，一望边的桃花林，心中都是悠然。
她曾经以为跟一不爱的人成亲过一辈子会很痛苦，如今想想，就这般互相尊重关心，成亲之后举案齐眉，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。
只是，她仍旧是觉得唐泽明有些怪怪的，具体是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。
太阳晒得人真是热啊，唐泽明声音缓慢，与她说起来一些闲杂事物，问她觉得男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好看。
她有些不好意思：“白衣吧，词中有道，才子词人，自是白衣卿相，总觉得穿白衣的男子有一种和煦之感，仿若晨起的朝阳那般美好。”
唐泽明微微一顿，他并不喜欢穿白衣，觉得白衣太过素净，有些柔弱，不如黑色蓝色来得沉稳，但再一想到那人今日的穿着，唐泽明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滋味。
他没忍住问了问：“不知道能不能问齐姑娘一问题，若是齐姑娘介意，以不必回答。”
雪音有些察觉到了什么，知道他要问的事，但还是点头。
毕竟如果他们真的要成亲，很多事避免不了摊开来说。
“齐姑娘如今还喜欢陆子吗？”
雪音当即否定：“既已和离，便是斩断了过往，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了。唐公子大放心，虽然有过一段过去，也是受过父母教育的，知道礼义廉耻，断然不会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。”
唐公子倒是笑了：“那，你很讨厌陆子吗？”
雪音一顿，如实回答：“不愿意见到他。”
“为何不愿见到？”
雪音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，她懵了下：“因为……已经是毫关联之人，所以不愿意再见到。不想要他再打扰的生活。”
唐泽明笑得更是爽朗，他忽然认定一件事：“那你曾经，很喜欢很喜欢他吧，你喜欢他的时候，是喜欢他什么呢？”
雪音想说一句不想提过去的事，但她明知道，如果逃避过去，就证明她意。
但她明不意了。
她要直面那些过去，坦坦荡荡地谈论，波澜不惊淡然处之，才能说服旁人说服她自己。
雪音沉默了一会，平静地说：“小时候曾经街上迷路，偶遇了他，他瞧见哭得满脸是泪，两块碎银子，一盏花灯。从那时起便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，后来也错误地认为那样就是喜欢，但你瞧见了，失败了。人活这上，不该追逐那些虚妄的东西，那时的太过纯真，但如今才真正明白，什么才是真正该走的路。”
唐泽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，原来齐姑娘与陆子竟然有这样深的渊源。
他瞧见面前的小姑娘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落，继而，她又非常坚定地看着他：“唐公子，是看错过人，但想，也以重头来过，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。若是唐公子介意，们就此别过。”
“不会，只是随口一问，你再喝些水，去你折几支桃花带回去。”
雪音瞧见那男人朝桃花林走去的背影，忽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。
他竟然丝毫都不意也不生气，却又待她这般好，而她呢？
才解释的时候，心里知道自己若是想建立一段关系，是要取得对信任的，但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并不想解释，她不想去触碰心里的那角落。
小时候的白衣少年，她心中与后来成年的陆靖言并不是一人。
她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把事告诉了唐泽明？
如果他们真的能成为夫妻，往后势必会有许多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事，万一遇到摩擦他拿这事儿说项又该怎么办呢？
但雪音最害怕的却是，唐泽明竟然丝毫都不意。
再怎么样，他都不该是这样的反应。
她一边胡思乱想，一边喝着水壶里的水，太阳晒得人身上越来越乏，她抬眼去瞧，发现唐泽明还摘桃花，只是越走越远，身影都有些小了。
雪音实累得很，想趴石头上歇息一会，却觉得眼皮实没有力气，竟然就那般睡了过去。
而唐泽明时不时回头去看，发现女孩儿已经趴了石头上，他便立即朝路的另外一头跑去，气喘吁吁地找到那辆停着的马车旁站着：“子，齐姑娘那边的石头上趴着睡着了。”
车中男人修长的手撩起帘子，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意外之，他长眉鼻，唇形单薄，皮肤莹润白皙，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若寒潭一般，气质宛若枝上明月，纵然寻遍天下也找不出另一这般好看的男子。
“你父亲的事，会帮你处理。”他淡淡开口。
唐泽明欣喜不已：“多谢子！才下官按照您的吩咐与齐姑娘谈话，她如今身子不错，瞧着精神头也很好。说是……喜欢男子穿白衣，问她当初为何喜欢您，她说……因为小时候街上走散了，遇到了您，您了她两块碎银子，一盏花灯。”
陆靖言倒是有些意外，他完全没有了这段记忆，曾经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长相，或者是家，抑或是喜欢他身上的才气，毕竟谁人都知，他与先皇的几儿子一起长大，论剑术还是章都比那些皇子还好，悟性了得。
但他万万没有想到，她喜欢他，是因为那样的一件小事。
白衣，幼时相遇之事，他一边快步往雪音歇息的地走，一边脑子里想那些事。
因为步子走得快，太阳又大，他脑子里也一阵阵的发热。
最先想起来是那年救他的女孩儿，脑子里一阵阵波浪起起伏伏，想起来她喊他白衣哥哥，想起来她鼓励自己一定要活下去。
他拼命地想，等急匆匆赶到那大石头跟前时，瞧见安静地伏石头上睡觉的女人，脑子里一疼。
小时候那段相遇乍然被他想了起来。
她呜呜呜哭花了的脸，瞧着怜又辜，那时候，他父亲还没有出事，正为了朝廷征战沙场，而朝廷很是重视他们陆家，他谨记父亲的教诲，处处刻苦，要做一善良的好人，见到怜之人都会上去帮助。
他其实帮过许多许多的人，才七八岁时便会替母亲安排施粥贫民，偶然得空便会去街上走走，瞧见那些寒风中卖东西的小贩，就上去买东西，悄悄往小贩的篮子里多放一两块银子。
所以，他才会不记得自己曾经帮过那样一小女孩。
父亲出事的时候，他曾经痛恨老天不公平，明明他努力做一好人，为何上天还要这样对待他们呢？
他觉得那善良的白衣少年，就是愚不及的废物，所以有一段时间他不再去怜任何人，也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是那般温和之人。
就连现，若非是被提醒，他都忘了自己曾经爱穿白衣，做善事。
他蹲下去，瞧着雪音柔嫩的脸颊，鼓鼓的，似乎是长胖了不少，没有白费他四处搜罗好吃的送到她府上。
这会儿她睡着了，睫毛如一排羽毛小扇子一般，还会轻轻地颤动，唇肉像是熟透了的果肉，瞧着让人想咬上一口，一定是治水丰盈，甜美十足。
陆靖言也坐旁边的石头上，轻轻叹了口气，他把她抱自己怀里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。
雪音的头发极好，柔软黑亮，摸起来如缎子一样，陆靖言就手掌缓缓地摸了几下。
他看着她，几乎有些失神。
千言万语，却知道她听不见的，他了那么多法子，却连她一面都不敢见了。
那次，她把那如意心结解开仍地上，还脚踩了踩，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，他回去之后喝得酩酊大醉，躺曾经与她欢好的床上，眼睛通红。
曾经有多克制，如今就有多疯狂，他克制不住地，喜欢她，想见她，想要她。
陆靖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柔又平淡：“音儿，想你。”
若是们能够回到从前就好了，便不必这样如做贼一般，想见见你抱抱你，都要借着旁人的名义。
知道你厌倦，不想说上一句话，真的改了。
唯一不能改的就是喜欢你，那是此生都不会再放弃的事。
四周安静极了，回望过去几月，陆靖言腿上旧伤发作几次，与她几次相见也都闹得不开心，这一次竟然是唯一一次平和温柔的相处。
他外珍惜。
他知道，那水里药放得不多，她很快会醒来，甚至能会怀疑今天的事，纵使他万般不舍，最终还是要放走她。
陆靖言是很想吻吻她的唇的，终究，只是指腹轻轻地碰了碰。
他们来日长，就算是去往她身边的路上有千险万阻，他都会一往前。
“你要记得，爱你。”他把她抱起来，往马车那边走去。
雪音悠悠转醒时，自己已经马车上了，她猛地一惊，就发现翠莺正自己身旁坐着。
心中猜疑万种，雪音连忙问：“翠莺，怎的会睡着了？”
翠莺笑起来：“阿姐，您与唐公子去赏花聊天，聊着聊着就困了，兴许是太阳晒得人困，跟唐家的仆人那边等着也是困得不。您睡着了，唐公子便把您抱上了马车，要陪着您回来了。”
雪音松了一口气，低声问：“回来时……衣衫整齐么？”
她竟然睡着了，还睡得那样沉，实是让人起疑！
翠莺低声道：“唐公子实是规矩的人，奴婢瞧见您时您已经马车上了，但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的。”
雪音坐马车里，心思起起伏伏，翠莺见她神色不对，便问：“阿姐，您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就是觉得今日真的好困。”雪音微微一笑。
自从这一日之后，她便对唐泽明越发地怀疑起来。
这一日，她又接到了唐泽明的信，屋外雨声滴滴答答，雪音就窝窗下看他的信。
“上次你做的糕点滋味甚美，品尝之后久久难忘。”
雪音看着那几字，一字一字地看，没有任何破绽，互通信件之前，她其实未曾见过唐泽明的字，如今看着这些字，也感觉不出来什么。
雪音便又做了些糕点让人送去。
没几日，英国公府三姑娘出嫁，雪音随着母亲一道去吃喜酒。
唐泽明这一日忙得脚不沾地，原以为他会抽空来见雪音，却发现他忙得根暇顾及她，竟然一眼也没有看她。
尚书府大儿媳康氏有些不满：“这唐二公子真是叫人捉摸不透，瞧他朝咱家送礼的样子像是对你根深种，是再瞧他约你出去的次数，倒是也不多，如今你来了，换了旁人不是上赶着来见么？”
康氏人好，却也有些嘴直，婆婆梅氏看她一眼，她才作罢。
雪音抿抿唇没说什么。
颜容旁边心不焉的，竟然还差点踩到了雪音的鞋子，雪音拉拉她：“你怎的了？今日是旁人家喜酒，你小心些，莫要出了错。”
这话让颜容有些难堪，脸上都红透了，讷讷地说：“才，瞧见恩人了，那么多人，他最好看。”
雪音一愣，反应过来颜容说的是谁，只淡淡说道：“颜容，你忘记说的话了吗？”
颜容闭着嘴，什么也不再说，仍旧是垫脚往远处看。
雪音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只见女眷所坐的花厅外头，不知道多少男子走来走去，有一群人正围着一人说话，那人的气势竟显得跟新郎官似的。
只是，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，如珪如璋，似芝兰玉树，翩然生姿，旁人不断地恭维奉城，他只是挂着浅淡的笑背手立那里。
雪音心中一怔，没想到陆靖言会这里，还会穿那样素白色的衣裳。
有那么一瞬，她竟然把此时的他与小时候的那人对上了号，她心里明镜儿似的，知道他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人了。
陆靖言一直都心不焉，察觉到她朝这边看来，立即回望过去，雪音早已别过头不再看他。
隔着遥遥的人群，他目光有些失落，继续笑着去看面前与自己攀谈的人。
花厅中断断续续有人开始说话，都是姑娘家，说起话来也都是那些话题。
“才外头那是陆子吧，当真是一表人才！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。”
“你要小心些，他这人不是什么美男子，他是生得俊，但手上功夫了得，不是什么弱书生，最不喜欢旁人称他美，且发起脾气来大得很。”
“啊，性子这般刚烈，真是天之骄子，不知道他中意哪家的姑娘，将来子妃会是谁？”
几道女人的娇笑声：“你们莫要想了，听说那陆子时常去搜罗年轻女孩儿喜欢的好东西，那些巴结他的人都知道这一点。怕是有了相好的了吧，否则怎会这般费心呢？”
雪音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盏，起初只是认为陆靖言是有了通房或者其他，并且是十地费心。
到后头，不知道为何心中一团乱麻。
直到英国公府的大姑娘来了，她举着酒杯特意来敬酒，低声暧昧地笑：“齐姑娘，二弟今日尤其地忙，你瞧，这些对联什么的都是他亲自写了贴出来的，如今家里宾客恁的多，都要二弟帮着父亲招呼。他这人就是细心又周到，事稳妥，家里一向都指望她的。今日来陪齐姑娘喝一杯。”
雪音也朝她温婉笑起来，举起酒杯望向那些大红对联，只看一眼，便眸子一缩，内心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。
她有些不置信地看着那些字，问英国公府的大姑娘：“唐姑娘，你说，这些字都是唐公子写的？”
唐大姑娘有些骄傲：“是，家二弟自幼便写得一手好字，家里就期望着今秋呢，若是他能中，也不算辜负你们的看重了。”
雪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，手里的酒几乎都拿不稳，她觉得荒谬极了，是间怎么会有如此荒谬之事？
一定是她想多了！
作者有话要说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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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音穿着一身鹅黄色流彩暗花云锦裙,轻纱里头是一枝一枝浅粉色桃花，走动之时花枝随着衣摆轻轻摇动,今日雪音妆色微艳，唇色嫣红比枝上桃花更胜一筹,一双美目中都是漾漾笑意,看得唐泽明都怔住了一瞬。
她抿唇一笑，与唐泽明并肩往前走,春风拂面，桃花清香风中丝丝缕缕，这场景的确美妙至极。
翠莺与唐泽明的下人都马车处等着,并未跟上去,也是想两人留些说话的空当。
唐泽明声音清浅,带着些疏离,倒是与他日日往尚书府送东西的径不大一样。
这让雪音心中有些疑惑,转念一想每人为人处的式都不，兴许唐泽明是不擅长言语表达之人。
来之前她曾想过,如今风还算开明,若是唐泽明今日要牵她手,她也有心理准备。
现下瞧着唐泽明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极其重视规矩,她倒是觉得自己想多了。
唐泽明问：“近来天气渐渐回暖，齐姑娘素日也要莫要贪凉，注意保暖。不知道先前那大夫有帮到你？”
雪音心下一片柔软：“多谢唐公子，那大夫医术了得,尤其擅长调理，他竟然会悬丝诊脉，从前只以为这都是历来的传说，没想过会是真的。”
那大夫只一根丝线系姑娘的手腕上，竟然能看出人的身子骨有什么毛病，实是令人惊叹。
唐泽明似乎有些意外，转身平静下来：“的确不错。”
实则心里感叹，若是自己当初有这事请到这样厉害的大夫，他那原配兴许也不会死于难产了吧。
想到这，唐泽明有些愧疚，也心疼自己的两孩子，雪音虽好，纵使两人真的成亲，他并不觉得雪音适合做人后娘。
就好似陆子说过的一句话，齐雪音这样的人，只有他陆靖言能疼。
这话唐泽明非常赞，素日里陆子送去的那些珍奇补品，请到的神医，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。
雪音微微翘起唇角：“大夫时不时过去帮诊脉，加上唐公子着人送去的那些补品吃着，如今身子跟一两月前就已经大不相了。”
走起路来力气足了许多，不会动不动就困倦发晕，更不会一吹风就头疼得厉害了。
唐泽明笑起来：“那便是了。”
然而心底却想，那么多的补品，那么厉害的大夫，再加上背后那陆子那般的心，只怕是死人都能补活了，莫要说齐姑娘身那些毛病也不是致死的。
虽然还是初春，天气有些清冷，但这样大太阳之下沿着桃树林里的小道走了一会，倒是让人浑身热了起来。
雪音额上开始有细细的汗渗出来，唐泽明及时递上一只水壶：“齐姑娘，喝点水解渴吧，这水壶是特意你备的，未曾动过，喝完这边歇一会。”
这细节实是让人感动，雪音接过水壶，也的确是口渴得很，喝了两口水，便跟唐泽明一起并肩坐两块石头上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流，一望边的桃花林，心中都是悠然。
她曾经以为跟一不爱的人成亲过一辈子会很痛苦，如今想想，就这般互相尊重关心，成亲之后举案齐眉，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。
只是，她仍旧是觉得唐泽明有些怪怪的，具体是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。
太阳晒得人真是热啊，唐泽明声音缓慢，与她说起来一些闲杂事物，问她觉得男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好看。
她有些不好意思：“白衣吧，词中有道，才子词人，自是白衣卿相，总觉得穿白衣的男子有一种和煦之感，仿若晨起的朝阳那般美好。”
唐泽明微微一顿，他并不喜欢穿白衣，觉得白衣太过素净，有些柔弱，不如黑色蓝色来得沉稳，但再一想到那人今日的穿着，唐泽明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滋味。
他没忍住问了问：“不知道能不能问齐姑娘一问题，若是齐姑娘介意，以不必回答。”
雪音有些察觉到了什么，知道他要问的事，但还是点头。
毕竟如果他们真的要成亲，很多事避免不了摊开来说。
“齐姑娘如今还喜欢陆子吗？”
雪音当即否定：“既已和离，便是斩断了过往，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了。唐公子大放心，虽然有过一段过去，也是受过父母教育的，知道礼义廉耻，断然不会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。”
唐公子倒是笑了：“那，你很讨厌陆子吗？”
雪音一顿，如实回答：“不愿意见到他。”
“为何不愿见到？”
雪音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，她懵了下：“因为……已经是毫关联之人，所以不愿意再见到。不想要他再打扰的生活。”
唐泽明笑得更是爽朗，他忽然认定一件事：“那你曾经，很喜欢很喜欢他吧，你喜欢他的时候，是喜欢他什么呢？”
雪音想说一句不想提过去的事，但她明知道，如果逃避过去，就证明她意。
但她明不意了。
她要直面那些过去，坦坦荡荡地谈论，波澜不惊淡然处之，才能说服旁人说服她自己。
雪音沉默了一会，平静地说：“小时候曾经街上迷路，偶遇了他，他瞧见哭得满脸是泪，两块碎银子，一盏花灯。从那时起便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，后来也错误地认为那样就是喜欢，但你瞧见了，失败了。人活这上，不该追逐那些虚妄的东西，那时的太过纯真，但如今才真正明白，什么才是真正该走的路。”
唐泽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，原来齐姑娘与陆子竟然有这样深的渊源。
他瞧见面前的小姑娘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落，继而，她又非常坚定地看着他：“唐公子，是看错过人，但想，也以重头来过，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。若是唐公子介意，们就此别过。”
“不会，只是随口一问，你再喝些水，去你折几支桃花带回去。”
雪音瞧见那男人朝桃花林走去的背影，忽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。
他竟然丝毫都不意也不生气，却又待她这般好，而她呢？
才解释的时候，心里知道自己若是想建立一段关系，是要取得对信任的，但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并不想解释，她不想去触碰心里的那角落。
小时候的白衣少年，她心中与后来成年的陆靖言并不是一人。
她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把事告诉了唐泽明？
如果他们真的能成为夫妻，往后势必会有许多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事，万一遇到摩擦他拿这事儿说项又该怎么办呢？
但雪音最害怕的却是，唐泽明竟然丝毫都不意。
再怎么样，他都不该是这样的反应。
她一边胡思乱想，一边喝着水壶里的水，太阳晒得人身上越来越乏，她抬眼去瞧，发现唐泽明还摘桃花，只是越走越远，身影都有些小了。
雪音实累得很，想趴石头上歇息一会，却觉得眼皮实没有力气，竟然就那般睡了过去。
而唐泽明时不时回头去看，发现女孩儿已经趴了石头上，他便立即朝路的另外一头跑去，气喘吁吁地找到那辆停着的马车旁站着：“子，齐姑娘那边的石头上趴着睡着了。”
车中男人修长的手撩起帘子，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意外之，他长眉鼻，唇形单薄，皮肤莹润白皙，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若寒潭一般，气质宛若枝上明月，纵然寻遍天下也找不出另一这般好看的男子。
“你父亲的事，会帮你处理。”他淡淡开口。
唐泽明欣喜不已：“多谢子！才下官按照您的吩咐与齐姑娘谈话，她如今身子不错，瞧着精神头也很好。说是……喜欢男子穿白衣，问她当初为何喜欢您，她说……因为小时候街上走散了，遇到了您，您了她两块碎银子，一盏花灯。”
陆靖言倒是有些意外，他完全没有了这段记忆，曾经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长相，或者是家，抑或是喜欢他身上的才气，毕竟谁人都知，他与先皇的几儿子一起长大，论剑术还是章都比那些皇子还好，悟性了得。
但他万万没有想到，她喜欢他，是因为那样的一件小事。
白衣，幼时相遇之事，他一边快步往雪音歇息的地走，一边脑子里想那些事。
因为步子走得快，太阳又大，他脑子里也一阵阵的发热。
最先想起来是那年救他的女孩儿，脑子里一阵阵波浪起起伏伏，想起来她喊他白衣哥哥，想起来她鼓励自己一定要活下去。
他拼命地想，等急匆匆赶到那大石头跟前时，瞧见安静地伏石头上睡觉的女人，脑子里一疼。
小时候那段相遇乍然被他想了起来。
她呜呜呜哭花了的脸，瞧着怜又辜，那时候，他父亲还没有出事，正为了朝廷征战沙场，而朝廷很是重视他们陆家，他谨记父亲的教诲，处处刻苦，要做一善良的好人，见到怜之人都会上去帮助。
他其实帮过许多许多的人，才七八岁时便会替母亲安排施粥贫民，偶然得空便会去街上走走，瞧见那些寒风中卖东西的小贩，就上去买东西，悄悄往小贩的篮子里多放一两块银子。
所以，他才会不记得自己曾经帮过那样一小女孩。
父亲出事的时候，他曾经痛恨老天不公平，明明他努力做一好人，为何上天还要这样对待他们呢？
他觉得那善良的白衣少年，就是愚不及的废物，所以有一段时间他不再去怜任何人，也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是那般温和之人。
就连现，若非是被提醒，他都忘了自己曾经爱穿白衣，做善事。
他蹲下去，瞧着雪音柔嫩的脸颊，鼓鼓的，似乎是长胖了不少，没有白费他四处搜罗好吃的送到她府上。
这会儿她睡着了，睫毛如一排羽毛小扇子一般，还会轻轻地颤动，唇肉像是熟透了的果肉，瞧着让人想咬上一口，一定是治水丰盈，甜美十足。
陆靖言也坐旁边的石头上，轻轻叹了口气，他把她抱自己怀里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。
雪音的头发极好，柔软黑亮，摸起来如缎子一样，陆靖言就手掌缓缓地摸了几下。
他看着她，几乎有些失神。
千言万语，却知道她听不见的，他了那么多法子，却连她一面都不敢见了。
那次，她把那如意心结解开仍地上，还脚踩了踩，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，他回去之后喝得酩酊大醉，躺曾经与她欢好的床上，眼睛通红。
曾经有多克制，如今就有多疯狂，他克制不住地，喜欢她，想见她，想要她。
陆靖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柔又平淡：“音儿，想你。”
若是们能够回到从前就好了，便不必这样如做贼一般，想见见你抱抱你，都要借着旁人的名义。
知道你厌倦，不想说上一句话，真的改了。
唯一不能改的就是喜欢你，那是此生都不会再放弃的事。
四周安静极了，回望过去几月，陆靖言腿上旧伤发作几次，与她几次相见也都闹得不开心，这一次竟然是唯一一次平和温柔的相处。
他外珍惜。
他知道，那水里药放得不多，她很快会醒来，甚至能会怀疑今天的事，纵使他万般不舍，最终还是要放走她。
陆靖言是很想吻吻她的唇的，终究，只是指腹轻轻地碰了碰。
他们来日长，就算是去往她身边的路上有千险万阻，他都会一往前。
“你要记得，爱你。”他把她抱起来，往马车那边走去。
雪音悠悠转醒时，自己已经马车上了，她猛地一惊，就发现翠莺正自己身旁坐着。
心中猜疑万种，雪音连忙问：“翠莺，怎的会睡着了？”
翠莺笑起来：“阿姐，您与唐公子去赏花聊天，聊着聊着就困了，兴许是太阳晒得人困，跟唐家的仆人那边等着也是困得不。您睡着了，唐公子便把您抱上了马车，要陪着您回来了。”
雪音松了一口气，低声问：“回来时……衣衫整齐么？”
她竟然睡着了，还睡得那样沉，实是让人起疑！
翠莺低声道：“唐公子实是规矩的人，奴婢瞧见您时您已经马车上了，但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的。”
雪音坐马车里，心思起起伏伏，翠莺见她神色不对，便问：“阿姐，您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就是觉得今日真的好困。”雪音微微一笑。
自从这一日之后，她便对唐泽明越发地怀疑起来。
这一日，她又接到了唐泽明的信，屋外雨声滴滴答答，雪音就窝窗下看他的信。
“上次你做的糕点滋味甚美，品尝之后久久难忘。”
雪音看着那几字，一字一字地看，没有任何破绽，互通信件之前，她其实未曾见过唐泽明的字，如今看着这些字，也感觉不出来什么。
雪音便又做了些糕点让人送去。
没几日，英国公府三姑娘出嫁，雪音随着母亲一道去吃喜酒。
唐泽明这一日忙得脚不沾地，原以为他会抽空来见雪音，却发现他忙得根暇顾及她，竟然一眼也没有看她。
尚书府大儿媳康氏有些不满：“这唐二公子真是叫人捉摸不透，瞧他朝咱家送礼的样子像是对你根深种，是再瞧他约你出去的次数，倒是也不多，如今你来了，换了旁人不是上赶着来见么？”
康氏人好，却也有些嘴直，婆婆梅氏看她一眼，她才作罢。
雪音抿抿唇没说什么。
颜容旁边心不焉的，竟然还差点踩到了雪音的鞋子，雪音拉拉她：“你怎的了？今日是旁人家喜酒，你小心些，莫要出了错。”
这话让颜容有些难堪，脸上都红透了，讷讷地说：“才，瞧见恩人了，那么多人，他最好看。”
雪音一愣，反应过来颜容说的是谁，只淡淡说道：“颜容，你忘记说的话了吗？”
颜容闭着嘴，什么也不再说，仍旧是垫脚往远处看。
雪音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只见女眷所坐的花厅外头，不知道多少男子走来走去，有一群人正围着一人说话，那人的气势竟显得跟新郎官似的。
只是，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，如珪如璋，似芝兰玉树，翩然生姿，旁人不断地恭维奉城，他只是挂着浅淡的笑背手立那里。
雪音心中一怔，没想到陆靖言会这里，还会穿那样素白色的衣裳。
有那么一瞬，她竟然把此时的他与小时候的那人对上了号，她心里明镜儿似的，知道他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人了。
陆靖言一直都心不焉，察觉到她朝这边看来，立即回望过去，雪音早已别过头不再看他。
隔着遥遥的人群，他目光有些失落，继续笑着去看面前与自己攀谈的人。
花厅中断断续续有人开始说话，都是姑娘家，说起话来也都是那些话题。
“才外头那是陆子吧，当真是一表人才！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。”
“你要小心些，他这人不是什么美男子，他是生得俊，但手上功夫了得，不是什么弱书生，最不喜欢旁人称他美，且发起脾气来大得很。”
“啊，性子这般刚烈，真是天之骄子，不知道他中意哪家的姑娘，将来子妃会是谁？”
几道女人的娇笑声：“你们莫要想了，听说那陆子时常去搜罗年轻女孩儿喜欢的好东西，那些巴结他的人都知道这一点。怕是有了相好的了吧，否则怎会这般费心呢？”
雪音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盏，起初只是认为陆靖言是有了通房或者其他，并且是十地费心。
到后头，不知道为何心中一团乱麻。
直到英国公府的大姑娘来了，她举着酒杯特意来敬酒，低声暧昧地笑：“齐姑娘，二弟今日尤其地忙，你瞧，这些对联什么的都是他亲自写了贴出来的，如今家里宾客恁的多，都要二弟帮着父亲招呼。他这人就是细心又周到，事稳妥，家里一向都指望她的。今日来陪齐姑娘喝一杯。”
雪音也朝她温婉笑起来，举起酒杯望向那些大红对联，只看一眼，便眸子一缩，内心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。
她有些不置信地看着那些字，问英国公府的大姑娘：“唐姑娘，你说，这些字都是唐公子写的？”
唐大姑娘有些骄傲：“是，家二弟自幼便写得一手好字，家里就期望着今秋呢，若是他能中，也不算辜负你们的看重了。”
雪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，手里的酒几乎都拿不稳，她觉得荒谬极了，是间怎么会有如此荒谬之事？
一定是她想多了！
作者有话要说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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